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樹藝師 - 楊子傑

千金難買磅巷情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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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社區或樹,楊子傑知道一定會變,但他希望樹木在世時,能夠盡力保其健康;社區變化時,不會丟失性格。

「千揀萬揀拔尖㗎。」樹藝師楊子傑不是在聊鄰居八卦,而是在讚石牆樹的美。

 

楊子傑身形矯健,來回上環樓梯不喘氣,視線總往樹影打轉,說得興起即秒速從袋子抽出文件夾,介紹口中的「樹界尖子」:先要經歷巧合,雀仔飛到石牆,留下混合無花果種子的糞便,而種子沒被風雨吹走,成功發芽,及後啟動港式慳位成長大法,氣根穿過石隙,盡力抓來石牆的泥土養分,最終經得起環境壓力的,才可生存下去,「唔係溫室長大嘅裙腳仔」,語帶驕傲,因其全球獨有。

 

上環磅巷有兩尖子,靠近荷李活道的那棵是他的最愛,可惜搭配的石牆「醜」不上鏡,「你看!上面有水泥,想阻樹根爬入去,又有人好心做壞事。」普慶坊對上有另一棵,剛好遇到修樹工程,他在旁打量,「剪樹時,應該要提醒街坊,阿婆經過點算好?」

 

這個一講樹木與社區就肉緊的楊子傑,十多年前從新市鎮搬到上環,一心只求交通方便。當時他沒想過,自己會由樹下乘涼的人,變成緊張樹木健康的樹藝師;由不識磅巷的局外人,變為推動社區關注的人,迎擊社區危機。這都要由一塊橫額、一個颱風天說起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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磅巷很老,石梯1870年留存至今,石牆樹依靠臺階生長。為了健康,樹木會定期修剪。旁觀的楊碎碎念:「剪樹時,應該要提醒街坊,阿婆經過點算好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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差點消失的糖果色公廁,建於上世紀初鼠疫後,是全港首個擁有淋浴設備的公廁,改善居民衛生。

楊常讚樹「好鬼靚」,說得興起像變魔法般從袋子抽出文件夾,即場介紹他口中的「樹界尖子」石牆樹。

2012年一個早上,楊子傑在等車,目光停留在區議員「成功爭取磅巷建電梯」橫額,「咁多餘?」當時他公餘修讀園境設計,特別留意建築物以外的景觀。磅巷靠近太平山街,人流不多,居民習慣來回百年石梯,享受林蔭,從喧囂回到寧靜。他直覺不妥,但又說服自己:「既然成功爭取,即是街坊都支持啦?」

 

他上網看磅巷電梯論壇,原來有居民同樣反對,於是決定要親身到現場聽聽。他記得,當日正值打風前夕,區議員召來數十名長者,展示支持聲音,儘管婆婆們無出過聲。在場有幾個較年輕的街坊,誤當楊子傑是區議員,扯着他問:「你同意建電梯嗎?」

 

有人苦着臉稱,為了逃避吵耳酒吧,已經由士丹頓街搬到太平山街,建電梯一定悲劇重演。

 

「這不是騎劫市民聲音嗎?」楊子傑皺眉,感覺居民對建電梯所知甚少。活動尾聲,他又被扯着說:「不行啦,我們要快點成立關注組。」他們大概覺得,楊子傑打風都來出席論壇,肯定就是個有心人。

 

儘管回家被太太痛罵,「剛剛當爸、工作又讀書,還不夠忙?」他卻沒說不:「我是住戶,剛好又讀園境,建電梯會影響空間,我已經算是知道多點的人,我是有種責任,讓其他人知道發生什麼事。」內斂的楊子傑,被作為民間聲音要發聲的責任感推上場,鎂光燈前受訪、質詢政府、帶領社區導賞團等,過程中難免被罵:「建電梯有咩唔好?幫你上落而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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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街坊的支持與祝福,楊說不可能於太平山街觀音堂外,舉辦電影放映會。(受訪者提供)

「很多人說的支持太廉價。」楊子傑想讓人看見,磅巷若建電梯,社區將會付出代價:百年石階、全港首個公廁、古樹,都會相繼消失;然後發展商進駐,建高樓、推高樓價,地舖加租,小店被逼遷,「你還能輕易說支持嗎?」

 

忙碌中,社區情由朦朧變得具體。他與居民於空地籌辦社區論壇,有食店借出大量椅子、花店搬來帳篷遮蔭。他又試過舉辦電影放映會,觀音堂外的樓梯坐滿街坊,「無街坊的扶持與祝福,根本辦不到」。多輪諮詢交接,電梯方案最後被擱置。

 

從一條電梯、一棵大樹開始,楊子傑是這樣關注自己的社區。於上環閒逛,時而讚石牆樹好鬼靚,時而懊惱水泥阻樹生長。

 

「保育即是要永遠不變咩?」有人激動問過楊子傑。「當然不是,樹都有壽命啦。我們是想樹木在世保持健康,大家用到,咁先有生命」。

 

社區跟樹一樣都會變,如太平山街近年成為文青熱點,「但社區性格保持到,街坊生存到」,而不是動輒一刀斬。


老樹病了會被砍掉、舊建築會被推倒重建;由人用心種下的社區情,或許反而更長久。如今楊子傑散步時,街坊總愛跟他打招呼閒聊,旁邊的太太笑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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